“在你的印象中，鬼是怎样的?”
“人死后的意识残留吧？”
“那你觉得鬼魂应该存在吗？”
“它不是已经存在了吗？”
“栾未槑你还记得吧，当时差点夺你魂的那个，你觉得她的性格——她还是人时候的性格是怎样的？”
“唔，人弱好欺，自私小善，属于看到路边淋雨的弃犬会上去同病相怜的自言自语几句，并有一定的可能性把自己的伞放在边上但却绝不会把狗带回去自己养的类型——
“也就是当遇到比自己更弱的东西时，所展现的并非是纯粹的善意，而是施以更高一等的怜悯，以此来满足自己的道德感，用‘还有比自己更弱更惨的事物’来自我安慰。”
“……我只是随便问你一句，你怎么……你大学是学心理学还是人类学？”
“？不，我是汉语言文学的，天师招人，也要看专业吗？”
“那倒没有……算了。总而言之，她看起来不像是能做出那种毫不犹豫的杀人的举动的人吧。”
“虽然只要在极端环境下，任何人都有可能杀人……不过，嗯，一般来说她别说杀人了，应该是打人前先怕被打，被打时怕还击会更痛的类型。”
“但是在那时候，她却想要杀你。并且你也可以看得出来，她仍还保持着理智，除了死过一次外，性格各方面应该和生前差别不大。”
“那倒确实……”
“而在一个人性格变化不大的情况下，却能够毫不犹豫的动手杀人，这就是因为它们脱离了‘人规’的束缚。即使性格像人，外表像人，甚至连行为也像人，但是却没有人类群体所制定的社会法则的约束。
“身是心的囚笼，心是魂的枷锁，里面困住的是滥欲之兽。只要失去了立足现世的躯体……
“那时候，无论怎么伪装，都无法掩盖它们不过是失去人壳的鬼兽这个事实——而这也是‘鬼魂’的本质。”
“鬼魂的本质么……”
“它们能做出任何人的非人的会做出的事情，它们的存在本身对世上一切生物来说就是‘恶’的，是不应合理的现象，或者说是漏洞和病毒也行。
“而我们天师的主要工作，就是把这些病毒清除掉，送回它们该去的地方。实际上这本来就是我们天师诞生的主要原因，无论是后羿派、尺郭派还是钟馗派，其老祖都是冥府的大鬼，捉鬼才是我们的本职，捉妖只不过是附带的兼职。”
“嗯……”
“其实按规矩来说我们是不会收你做天师的。虽然我们确实缺人手，但我们缺的是能立即上手工作的天师，让你再学个十年八年不仅耗费时间，你应该也不会想和一群小学生坐在同一间教室里吧？你好像也没觉醒什么特殊能力，你要是觉醒个通感还能做下后勤，觉醒个念力训练一下也不是不能上前线。”
“也是……”
“况且，你虽然说自己可能是天师转世……你转世前叫什么名字来着了？”
“这个，我也忘了，待会问问真宁看看。”
“嗯，虽然凡是转世之身，其魂魄确实会比一般人更强大凝实，修行起来也事半功倍……但是你这么晚才入道，并且也没从前世那里继承任何修行方法啊秘术啊之类的吧？”
“嗯……”
“那你这个前世的名头对于你成为天师就毫无帮助了——哦，不对，说起来你至少还遗传有那个被单空间的法术来着，但是你甚至不知道控制的方法，从里面召唤出来的妖类也顶多不能伤害你，而不能被你驱使。
“退一步说就算真的能被你驱使，按照现在与妖界的约定来说，只要对方没在现代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且属于有一定智商的‘智妖’，在妖类保护范围，那你还得和对方签订合同，经过双方认定后才能驱——进行合作。”
“……好现实。”
“不过嘛，念你在这次事件中确实出有几分力，面对超出常理的怪异事态却沉着冷静，并且也和天师有一定缘分，再加上微生葵那丫头的卖力推荐……让你成为天师也不是不可以。”
“真的，可以吗？”
“嗯，不过我事先得声明，你已经十分清楚天师这份职业的危险性了吧？”
“经过这次的事件，我想我已经有一定了解了。”
“就这样你还想成为天师？”
“嗯。”
“以后可不能反悔说我什么都没跟你说哦？”
“不会。”
“这一切全都是经由你在深刻了解这个职业的危险性的前提下，没受任何人——特别是没受我衣昉的胁迫和蒙蔽，所作出的自愿的、自主的决定。”
“嗯，我是自愿成为天师的。”
“好，那签下这些东西，你就是我们天师的新成员了！”
“……”
此时天色已经昏暗，窗帘拉紧遮蔽了外面的灯火和喧闹，只有头顶的灯管把室内的事物染上了苍白的光芒。
看着对方笑眯眯的脸，以及手上摆弄着的似乎是录音笔的东西，不知为何，言铭突然有种自己好像被卖了的感觉。
不过为了达成那个终极目标，就算知道身前的是黑心企业，也只能前进了！
于是他开始翻阅那几张合同——其中还有张保密契约——仔仔细细的审查里面的每一行字句，运用自己对文字的掌握，看看有没有什么文字游戏。
然而衣昉却不耐烦了，直接拿过那些合同，全都直接翻到签名一页，说道：“别看了，那么多字得看到什么时候，放心好了，我们可是和国家合作的正规机构，看我这么诚实善良的人，难道还会骗你不成？”
如果你没加倒数第二句我指不定就信了……言铭腹诽道。
怎么感觉越来越像是签了卖身契，从此自由生命是路人。
之后签完这些东西后，衣昉又简单说了一些注意事项和常识常规，这时办公室门外响起敲门声，衣昉说了声“进来”后，就看到微生葵领着真宁和阿梓走进来，真宁肩上背着一个背包，微生葵手中则提了一个金属箱子。
“衣昉姐，我带她们办好妖类登记手续了，你这边……”
微生葵来回打量着言铭和衣昉的神情，企图从中得到答案。
“放心好了，你的小男友以后就是天师的新成员了。”
微生葵慌忙摇手道：“不是啦，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衣昉只是挥了挥手，丝毫没在意的样子，转而朝真宁说道：“你的事情，你的负责人已经跟我说过了，他应该过两天就会来接手吧，在此之前，就只能麻烦你先不要离开都城了。”
“没事，就当来旅游了。”
“然后你这位同伴的事……是叫黄富梓，是吗？”
阿梓温和的点点头。
“时隔千年，看到现代的样子，感觉如何？”
“变化挺大的，无论是生活方式，还是人与妖之间的共处，都令我惊讶。”阿梓缓缓说道：“不过总的来说，我还是挺喜欢的。”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衣昉微笑着说道：“那接下来这段时间，你就先在都城里好好熟悉一下现代生活吧。对了，那张被单，拿来我看看，能不能帮你们解除约束。”
真宁递过那个背包，衣昉解开拉链，从里面拿出那张少女被单，细细打量片刻后，闭上眼，似乎正用天师的方法去探视并试图解开这个法术。
之后她睁开眼，一脸凝重朝真宁问道：“你说的那个天师，叫什么名字？”
“墨暄，钟馗派的天师。按你们的境界划分，应该是不拘境临界吧，离超凡入圣还差点。”真宁简单说道。
现代天师最高也不过不拘境界，看来我这个前世还挺厉害的啊。言铭暗自揣度。
“墨暄么，我没有什么印象……”衣昉皱眉思索道：“虽然按理来说这么强大的天师肯定会有记录，不过毕竟时隔千年，很多记录都因为各种原因遗失了。”
然后她才把视线转回被单上：“这个法术结构并不复杂，但很精巧细致，不是我自夸，在阵法——至少在封印类型的阵法上，在现代天师中我还是能排进前列的。而这个法术其实就是封印阵法的变体，但是却直接烙印在自己的灵魂上，甚至能伴随着一起转世……”
“老实说，我搞不定。”她很实诚的说道：“虽然是能暴力破解，但我不知道那样会不会带来一些不可预料的后果，比如封印空间崩塌，连带着有烙印的生物都受到影响。”
她转向言铭：“本来我刚还想过窥视你的灵魂内的烙印来解析法阵结构，但现在看来，这个烙印刻在灵魂太深的地方，最好还是别轻举妄动比较好。”
“这样啊……”真宁接回背包。
“这样吧，我去查一下古籍，或许那位天师有一些资料遗留，或许能从中找到一些解决的方法。我也会和擅长空间法术的道友商量一下，看看要怎么入手。如果实在不行，我们再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进行暴力破解——”
“当然，能不暴力，还是尽量别暴力比较好。”
“况且也说不定，随着言铭修为的提高，也会重新想起对于这个封印法术的控制方法，到那时候就再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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